成长的笔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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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理书架的时候，无意中看到女儿二年级的数学课本，封面上一群天真烂漫的小朋友围聚在亭亭如盖的大树下，兴奋地与一群小鸡小鸭对话——多么和谐的场景、多么美好幸福的童年记忆！翻开课本，每一页都是生动...
整理书架的时候，无意中看到女儿二年级的数学课本，封面上一群天真烂漫的小朋友围聚在亭亭如盖的大树下，兴奋地与一群小鸡小鸭对话——多么和谐的场景、多么美好幸福的童年记忆！
翻开课本，每一页都是生动的童话。彩绘的人物活灵活现，鲜艳的花朵还旋绕着赶不走的蜜蜂和蝴蝶，现摘的瓜果还带着隔夜的露水，食物链中那些死对头的动物们正在握手言欢……毋庸置疑，这是一本对小朋友有着致命诱惑的课本。然而躲在童话背后那些狡猾的数字，却竭尽所能算计着成长与认知的距离。童话不全是瑰丽多彩的梦，童话中有诱惑，也有陷阱与圈套。课本里那一个个空格就是陷阱，这些陷阱能否安全避开，事关童话故事情节的发展，事关成长认知的判断。女儿的课本上，每一个空格都填满了淡淡的铅笔字，那是她在尝试着规避。细看那些字迹，每一个数字都深深嵌入淡黄的书页，留下了力透纸背的印痕。那些线条，显得笨拙而又粗糙。字与字之间若即若离，要么摩肩接踵、勾腰搭背，要么隔空相望、天各一方。虽然横平竖直一直是她念叨的至高无上的标准，但很显然，一根细长的铅笔，却长到她无法企及，细到无法掌控，仿佛也像调皮的孩子，一样有着叛逆的主张。很难想象，当一个孩子从吃奶到吃饭，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，从认字到写字，该经历多少成人难以想象的考验和痛苦？无论怎样拒绝、抵制和不情愿，成长就是生命最高的法则，成长就意味着接受，意味着服从，意味着对世界的认同和命运的接纳。小小年纪，面对无法驾驭的笔，就像初出茅庐的骑手面对桀骜不驯的烈马，一边要盘算那些不近人情的数字，一边用尽全力攥紧笔，常常压断了笔芯，在伪装成童话的课本上艰难地刻画，不像一个学生，倒像一个雕工，雕刻着似是而非的答案。人生就这样在那些歪歪扭扭、曲曲折折中完成了的第一次妥协。也许大人们和老师们并没有这么在意，小孩子却总是有点强迫症式的完美主义。写歪了，画得不直，圈得不圆，对他们来说，这些都是重大责任事故，都是对自我尊严的亵渎，必须停下一切思考，中断正常作业的进程，立即启动应急修补方案——一遍又一遍地描画，一圈又一圈地矫正，让一竖拖着臃肿的象腿，一横扛起厚重的楼板，一个圈圈涂实了，化妆成假冒伪劣的茨菇……终于，书页划破了，裂开难看的嘴巴，宣告修补方案失败。看到那些“伤口”，好像划在自己的心上一样，小朋友一定很难过，默默揣测老师的责骂和严判。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？童年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无奈。与陷阱和数字相伴的，是那些红色的勾勾或叉叉，还有大大的问号——一只大而无当的耳朵，发出严厉的责问，最下面一点可不是金耳环，是拉长的耳垂在郑重地提醒。那些拐着大弯的红勾勾，一定非常非常珍贵，有时一整版答案，老师才吝啬地打一个大勾，托着盈盈的笑意，散发出无限的魔力。一个个叉叉呢，就像一把把剪刀，在成长的试验田中修修剪剪，修掉稗草节节草狗尾巴草，然而修掉的也许还有好奇心、求知欲。此刻，我似乎看到孩子紧锁的眉头，慎重的表情和犹犹豫豫的书写，那一个个熟悉的数字，却组合成人生初遇的难题？这些勾勾叉叉，红艳艳的，就像一堆藏在课本里的冷兵器，铿铿锵锵的碰撞着，我情愿相信这只是童话中的冒险故事。而那些橡皮擦过的痕迹，却永远留下了擦不掉的懵懂、迷茫、焦虑和委屈。
